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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三十日契 (10)
第十章 命運出口
作為正牌「三十日終」患者的我與偽冒者的夏爾德在新增了一把椅子的圓形廣場處接受膜拜。
在我結束了與夏爾德大半天的約會後,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果然再次送來了一套全新的服飾。
依舊是希臘風格的白色長袍,只是這回不用我說、他們也將其換成了能夠禦寒的冬衣款式。
事實上,在我昨晚與夏爾德接觸的那一刻起,我發現自己早已不畏懼冬日的嚴寒──與「三十日終」患病的灼熱感截然不同,如今的我只覺得無論自己碰上任何氣候都會覺得此刻宜人。
這是以一己之力或者血族之力造就的「四季如春」吧?
在我知道血族擁有這樣的能力時,我忍不住調侃夏爾德:「難怪你就算下雪天也穿著夏季的運動服在外面亂跑。」
血族的壽命如無意外至少兩百年起跳,那就代表他們必須不斷更替消耗品。
我想,對於衣物這種必需品也是如此,所以擁有這樣的能力就代表他們不需要看著天氣換穿衣物,倒是方便得很。
或許是因為先前我所實習的工作是與市場調查數據有關,我早已培養關注生活細節的習慣,而這些小細節對我而言早已超脫工作範疇,變成一種能夠自得其樂的興趣。
「偉大的存在!偉大的造物主!偉大的救世主!祈求您藉由聖子與聖女之身,降下救贖我們的啟示,我們將永遠追隨您……」
同樣的禱詞再次響起。
谷經理誇張的唱誦與膜拜姿勢實在令我不忍直視。與白天表現出溫文儒雅樣貌的他截然不同,此刻的谷經理看起來就像是瘋狂的信眾,只要有分毫脫離他自顧自的想像,他就會因而勃然大怒。
就算現在有夏爾德在身旁,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坐在另一旁的奧黛麗倒是興致勃勃地與我搭話:「喂喂喂,妳叫──」
「唯依。」
「喔!對了!妳叫唯依。」奧黛麗顯然不在乎我叫什麼名字。「妳跟旁邊的那位大帥哥認識?」
我朝她點點頭:「他是我男朋友。」
「他今天才入住,妳就把他拿到手了?」
奧黛麗這樣的說法讓我有些不自在,使我不得不說了個不曉得該不該算是謊言的話敷衍她:「也不算是,之前我和他就見過……」
「青梅竹馬?還是只是認識的人?」奧黛麗顯然也不在乎我和他以前的關係:「真好啊!能在死前談上一場戀愛。」
「妳沒有談過戀愛嗎?」
「怎麼沒有?談過好幾場,妳看我這手鍊,就是我最喜歡的那任前男友給我的,可惜後來我們還是因為分隔兩地分手了。」奧黛麗深深地嘆了口氣:「其他有因為對方劈腿所以分手的、有因為我工作不順大吵大鬧順勢分開的……喔!也有才剛告白不久,結果發現對方早有家室的,總之沒一個順利的。」
「啊……真可惜。」
「要說可惜也還好。如果對方犯了致命的錯誤,那麼勉強自己繼續交往也很難受;如果是自己的錯,那麼分開對對方也好一點……總而言之,大概就是時機不剛好吧?」奧黛麗斜靠在扶手上,撐著自己的頭:「我剩下三天了,就算想再談一場戀愛也沒辦法了,不過倒是有個方法……」
我想起夏爾德說,每當有人產生「三十日終」的症狀、成為契約者之時,能夠與他訂立契約的血族也會有所感應,那麼奧黛麗的血族到底在哪裡?
我轉頭看了一眼夏爾德,看見他正注視著我,向我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我這才想起夏爾德也曾說過,血族之間也有派系、族群之分,不同派系或者族群的血族為了阻止敵對群體的擴大,會想辦法收容所有的契約者,讓敵對的血族遲遲無法找到他們的契約者,進而陷入永眠。
「樂園」度假村也是這樣的存在。
當時候我心想,按照這樣的邏輯推理,夏爾德應該與「樂園」的所有者相互敵對,也與現在在場所有契約者的對應血族敵對,所以我們才必須死在這裡。而如果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契約者,應該就會直接與他們訂下契約,進而擴張自己的勢力。
如此想來,不就代表身為夏爾德的契約者的我正身陷敵營當中嗎?
啊,真可怕。
「唯依?唯依?」
「啊?」
「妳不理我,我還以為妳生氣了。」奧黛麗朝著我笑:「我本來還想打妳男朋友的主意,現在想想這樣做也沒必要就是了。」
「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瞪著奧黛麗,盡可能嚴肅地告訴她:「就算妳是我在『樂園』裡很重要的朋友,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我知道,我知道。」奧黛麗笑著安撫我:「剛才我也是突發奇想,完全沒認真啦!」
我才不信。
如果我說:「好啊!只要夏爾德同意,那麼你們就去談場戀愛吧!」
我敢擔保奧黛麗絕對會向夏爾德撲上去的。
我平常應該還算個好人吧?朋友之間如果有困難,也會盡自己的棉薄之力幫忙,但絕對不是把男朋友也大方借出去的那種程度。
更何況夏爾德是人,不是物品!
呃,血族應該也算人吧?
奧黛麗似乎在觀察我的表情,又笑:「小年輕,妳心裡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啦!」
「啊啊,我真的是很嚴肅地跟妳說這些話的!」
「知道啦。」奧黛麗看著夜空,不再與我說話。
我見她開始發呆,也不再理會她。雖然心裡頭有點生氣,但我想如果我沒有遇上夏爾德,或者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救,或許也會跟奧黛麗那樣滿腦子胡思亂想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我原諒她啦──我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我又轉頭看向夏爾德,開始朝他擠眉弄眼起來,他朝著我露出笑容,而伴隨在我們之間互動的,是谷經理帶頭膜拜的呼誦。
「偉大的存在!偉大的造物主!偉大的救世主!祈求您藉由聖子與聖女之身,降下救贖我們的啟示,我們將永遠追隨您……」
我與夏爾德隔空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我朝他擺了擺手,在椅子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我看著下面膜拜的信徒,除了谷經理以外,還有其他幾名白天也見過面的員工,而他們無一不換上潔白的服裝,跪在草皮上進行膜拜。
他們似乎比一般人還要更不怕冷。
我心底湧起了一股奇怪的想法,只覺得他們……似乎也不是正常人類。
我懷疑他們其實都是血族,或者說是已經簽訂契約的契約者。這樣才能夠解釋他們在這瀕臨新年、時而白雪紛飛的月份裡還能穿著看起來遠遠無法禦寒的衣物在戶外進行長時間的膜拜。
想通了這點的我突然慶幸自己是夏爾德的契約者──我想到了白天時,在夏爾德與我確認關係後不久,他所補述的故事。
新生的血族與先祖的命定之人簽訂契約,兩人之間擁有攸關生死的羈絆,也有殺害心愛之人的仇怨,自然無法在每個月的新月與滿月之時滿足彼此的血液需求。
他們有默契地拖延給予彼此血液的時間,企圖以這種方式折磨彼此,直到最後最後,新生的血族在臨終前給予他的契約者永生的詛咒──直到契約者徹底蛻變為血族後,只要她找到的下一名契約者並非她的命定之人,那麼她就會受到來自血液的折磨,並且這樣的詛咒會一直傳遞下去。
新生血族契約者的命定之人先祖早已被殺害、就算活著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契約者,所以她只能承受這樣的折磨直到生命終結。
生命自然有對「生」的渴望,所以只要她沒有結束生命,她就必須忍受來自新生血族的詛咒。
那樣的詛咒會讓她的頭髮徹底花白,並且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每一根血管的血液流動──她的身體會排斥她的契約者的血液,讓她產生極大的痛苦,卻又不得不仰賴其為生。
聽到後面,我就知道夏爾德所說的是他那一脈的血族故事。
所以他最初在看到我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從詛咒中解脫。
血族的壽命上百年,而當初新生血族的詛咒已經來到了第三代,或許正是詛咒解除的時候,然而他卻無法確定直到他死亡以後,我會不會又得面臨那樣的詛咒。
他說:一切都是命運的牽引。
在絕境當中,命運會給每一條生靈唯一的出口,而他一直以來都努力地找尋那道出口。
夏爾德在那時候再次親吻我的手,向我露出他的獠牙,輕輕地刮著我的手指,讓我的手指微微發麻。
「命運的出口就在『樂園』。」夏爾德是這樣說的:「如果妳沒來到這裡,我也會在與妳訂立契約後混進來,想辦法找到出口。」
他說他找了十數年才發現這片山中座落一座吸血鬼先祖所遺留下來的聖壇,聖壇裡記載著的是關於血族的禁忌之術。
他無法確定所謂的禁忌之術究竟是什麼,但曾聽其他血族說過,所謂的禁忌之術會讓「血族不再是血族」,而衝著這句話,他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