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長夜不渝 (1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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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渝

  「爸、媽,你們怎麼回來了?」

  宋潮衡在班云遙面前很是客氣,但對自己的兒子可就不同了:「怎麼,我們回來還要通報你?」

  宋豫學顯得很冷靜:「提前說一聲,我也好去接你們。」

  「如果提前說了,又怎麼能夠對公司突擊檢查?」宋潮衡板著臉說了一句,又是放緩了顏色道:「我跟經理通過電話了,公司這邊的事你處理得很好。」宋潮衡並不是吝於誇獎子女的嚴父,但前頭的威嚴總是要展現一番的。

  現在恰巧剛開局一輪,班云遙主動將手中的牌交給宋豫學接著玩,自己則拿起茶壺轉回廚房去添滿熱茶。

  這時時序早已入冬,卻是今年的十一月份還是熱的時候多、冷的時候少,因此班云遙在添熱茶時特別注意溫度。

  班云遙又替宋豫學解了領帶、提走了公事包,宋潮衡夫婦看在眼裡自然很是滿意,直到班云遙轉回來時,宋豫學輕輕地扯了扯她的馬尾令她俯身,而後朝著她的臉頰輕輕地親了一口後才各自沉了臉色。

  曲美瓊立刻轉頭朝宋潮衡道:「你的兒子怎麼被你養得那麼輕浮!」

  宋潮衡瞪大了眼睛:「跟我有什麼關係!」

  兩位長輩拌嘴之下,自是顧不及自己手中的牌早已曝光,宋豫學朝著紅著臉頰的班云遙挑了挑眉,而後道:「把這局玩完吧!」

  兩位長輩各自朝宋豫學冷哼一聲,在這一場牌局中眼睜睜地看著宋豫學打光手中的牌而束手無策。

  班云遙暗暗覺得好笑,自也將方才的羞赧拋諸腦後。

  宋豫學收了牌,開口便直接說道:「你們回來該不會是為了……結婚的事吧?我和阿遙還沒決定好。」

  「怎麼了?聽起來你們已經有結婚的意思?」

  「是有,但是……」要說交往的過程短也像是種藉口,畢竟兩人都不是追求新鮮感與刺激的性子,繼續交往下去也定是十分安定。「覺得現在這樣似乎也很好。」

  宋潮衡夫婦倆一愣,又看了看沒展現出特別神情的班云遙,好一會兒才由曲美瓊道:「你們……告訴阿遙的爸媽了嗎?」

  「還沒,打算要結婚時再說。」

  宋潮衡皺起眉來開口:「這像話嗎?」

  宋豫學搶先道:「阿遙爸媽現在長年在國外,又不用通訊軟體,很難找到人。」

  「阿遙爸媽在做什麼的?」

  班云遙道:「我爸是外交部的退休人員,媽媽退休以前是大學的外聘西語講師,他們退休後參與了海外志工,現在在中美洲那邊,他們不喜歡手機通訊軟體、也沒有辦私人網路,所以我只有他們辦事處的電話。」

  宋潮衡也知道班云遙的工作是自由翻譯,這時也不住喃喃道:「是家學淵源啊!」

  曲美瓊道:「這次我們回來主要還是為了公司,你伯父說如果你的分內工作做得好,要試試把整個業務部交給你,至於公關部則培養新人起來、或是讓你堂妹回來試試看;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你們,想著你們如果有結婚的打算,不如就把日子定下來,我看你們處得也挺好的,不想結婚是不是……是不是少了點動力?」

  有時候,踏入婚姻除了需要諸多現實考量外,還需要情感上的衝動才能推進。

  宋豫學斂起眼來想了一會兒,又朝著班云遙道:「阿遙,現在那邊的時間大概是正中午,我們打個電話過去好不好?」

  班云遙抿了抿嘴,終究是點頭答應。

  似乎彼此之間真少了點激情與衝動,在宋豫學有意的推動之下,班云遙很快地與地球另一端的父母聯繫上,在她說出「已有男友」、「想要結婚」的時候,那頭的反應並沒有特別熱烈,只要他們訂好時間後再與他們說,他們好訂下回國機票。

  宋豫學想著班云遙的父母也過分冷淡了些,但班云遙倒是習慣,只說了這樣也挺自由。

  既然已經決定要結婚,有不少瑣事便得忙了起來,除了通知親人以外,還得開始選定日期與進行婚禮流程安排。

  兩人並不打算辦傳統的婚宴筵席,而是選擇飯店自助吧的模式,在國內舉辦一場、在宋家目前定居的國外再辦一場;至於兩場婚宴的時間自然選定在班云遠都能參加的日子。

  班云遠在球隊裡頭雖也有休假日,但每年賽季的休假就兩回,只有年中賽季結束時能休上一個月出頭的假以外,半個賽季結束後的幾日休假根本不適合奔波操勞,因此便選定在農曆六月、國曆七月的時候舉辦婚宴。

  挑挑揀揀後所剩的日子不多,在好不容易選定了日子以後,班家的姑姑、阿姨們徹底展現了女性長輩的團結,將遠在中美洲擔任志工的班家父母所應照顧的部分全給攬在身上,更將幾位表兄弟姊妹們指使得團團轉,也是讓宋潮衡與曲美瓊夫婦二人瞠目結舌了。

  宋家早早地便往國外發展,因此留在國內的親戚子女們不多,在雙方協議下,便決定將國內的婚宴都交由女方、至於國外的部分則由男方全權辦理,自然也少不了花了大價錢請女方親戚出國參與婚宴云云。

  本來工作便繁忙的兩人簡直像是陀螺一般團團轉,原本以為半年多的時間還算充裕,卻沒想到這一忙起來轉眼間便已過完,班云遙甚至在婚宴過後匆匆前往提交結婚登記書時都還沒能回神,還是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忙完、穿著禮服躺在新床後才回過神來。

  午夜藍的禮服上頭綴滿點點金與銀,看起來像是將星空穿上身,略微厚實且帶有安全感的衣服主體與同色蕾絲長袖襯托著班云遙白皙的膚色,躺在大紅色繡有龍鳳瑞獸與團花的錦被上對比鮮明,更顯得魅惑至極。

  雙頰略高的腮紅與眼尾的紅色勾線讓她略微疲憊的面容上多幾分無法言傳的嫵媚。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搧動著,像是撲騰著翅膀的鳥兒,墨色的絨羽極其奪目。

  著著紺青色西裝的宋豫學站在床邊看著她慵懶的模樣,眼底含滿笑意。

  「沒想到結個婚這麼累。」班云遙眨了眨眼,道:「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只要登記就好,不辦婚宴了。」

  宋豫學呀然:「妳還想再來一次?再一次,妳要跟誰結婚?」

  班云遙又是眨了眨眼,道:「我還能跟誰結婚?」

  宋豫學看著她像是鹹魚似地翻了個身坐了起來,碎念道:「剛才實在太累、受不了了,竟然就這樣躺下去,這不就代表被子還要再洗一次嗎?」

  宋豫學知道她有點潔癖,就連家裡頭所有的一切都擺得整整齊齊:「這套禮服是新的,也只在外面晃過一回,不髒。」

  班云遙勉為其難地應了聲,又道:「我先去卸妝。」

  為了兩人結婚,宋家還特地整修了一回內裝與外牆,如今兩人的房間幾乎獨占了整層樓,臥室內的浴廁更如飯店一般採取乾濕分離的格式,更有足以容納兩人的大浴缸,裡裡外外全然看不出這棟房子是有三十年屋齡的老宅。

  宋潮衡更將這棟原本登記在他名下的房產轉給宋豫學作為新婚禮物,因此宋豫學更是毫不顧忌地將整棟樓房進行徹底的改造。

  不若班云遙的房子簡潔明亮,還帶有木質裝潢的亮色系設計,宋豫學的房子則多採取深色系的布置,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兩人不喜歡過分累贅的擺設,因此所有的家具與用品都是必要的、並沒有多餘的裝飾。

  如今的房間特別寬闊,甚至還有一小塊空間足以擺設兩張雙人沙發與咖啡桌,十足十的飯店派頭讓班云遙感到十分新鮮。

  宋豫學眼看著她穿著厚重的裙子從床上爬了起來,又眼看著她彆扭地坐在梳妝臺前卸妝,心裡頭暗暗覺得好笑,只覺得她像企鵝一般可愛。而宋豫學的好整以暇也沒維持多久便讓班云遙發現了不對勁,當下將卸妝棉扔往垃圾桶,而後瞪著眼道:「原來你在笑我!」

  「我哪敢?」宋豫學當真笑了出來:「就看看妳會不會叫我幫忙。」

  「一點誠意也沒有!」班云遙嘟囔了一句,站起身來努力地拉下背後的拉鍊,卻發現自己又擔心那蕾絲織成的袖子過分脆弱──這件晚禮服還是宋豫學看著好看而堅持要買下來的新品,因此她連輕扯也捨不得,更別提要如往常一般粗魯更衣了!「快點幫我!」

  宋豫學笑了笑,像是剝橘子似地三兩下便將她的禮服給剝下,只留下無肩帶的胸衣與黑絲襪未曾隨著禮服被卸除。

  班云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恐怕中計了,當下又是瞪了宋豫學一眼,趕緊往浴室梳洗去。

  說來也奇怪,兩人竟是至今都未曾進行到最後一步。

  並非沒有那樣的契機,而是自從開始忙著婚禮以後,彼此之間不是為了婚宴流程而忙得團團轉、便是讓更加繁忙的工作給占據──班云遙的工作還好說,只消結束手邊的案子便能暫停一陣子再談,但宋豫學卻是得為了自己將要到來的第二場婚宴與蜜月等時間將自己的工作給提前交接好,尤其是宋家大伯父意欲將國內的業務部門完全交給他,更讓他成日忙得足不沾地。

  就算曾有滿腔綺念也在疲憊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淺淺的漣漪波動,化為輕輕柔柔的曖昧與觸碰。

  班云遙緊張地連日常的洗浴次序都被自己搞得一團糟,分明已經洗過的臉又洗了第二回,在需要沐浴乳時又按了洗髮精,甚至還發現自己忘了帶毛巾進浴室,只得羞著臉從浴室門內伸出手來,讓宋豫學將毛巾遞給自己。

  宋豫學是故意的。

  他早發現了班云遙壓根兒忘記帶毛巾這回事,卻是沒有提醒的意思。

  就是覺得她那樣慌慌張張的模樣特別好笑,有別於往常的沉穩與率性,這般模樣更像是她毫不保留地在自己面前展現真性情──

  其實宋豫學早從過去的相處間看出端倪,舉例而言,偶爾班云遙下廚時總會在拿錯工具後歪著頭想了許久,在正確的工具與錯誤的工具之間來回觀看,最後才恍然大悟一類云云。

  他有時候甚至想著,自己是不是在起初的契機以後又發現了這點才被她所吸引的呢?

  總而言之,當班云遙撇著嘴從浴室走出來以後,便換宋豫學走進了浴室,那模樣說有多從容就有多從容,直讓班云遙氣得咬牙。

  宋豫學出來時只圍著一條白浴巾,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擦頭髮的毛巾,上半身的水珠早已擦乾,卻是皮膚上的溼氣隱隱蒸騰,看起來竟帶有幾分誘惑。

  班云遙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將他按到梳妝臺前坐好,仔細地替他吹著頭髮,一面蓄意調侃道:「要你笑我忘了帶毛巾,自己還不是沒帶褲子進去?」

  宋豫學還是故意的。

  「反正待會都還是要脫掉,穿上做什麼?」

  班云遙一愣,手上晃動的吹風機停了下來,過分的熱氣吹得宋豫學腦門兒燙,他趕緊將班云遙手中的吹風機拿了下來關掉,索性站起身來將呆滯的她一把抱到床上,雙手撐在她雙肩旁,道:「妳不會以為我們今天還是跟以前一樣吧?」

  班云遙傻了好一會兒,又點點頭。

  不就是同床共枕嗎?上禮拜累極了的時候又不是沒有過?雖然是大夏天的,但是開著冷氣抱著一起睡也挺舒服的不是?

  宋豫學雖然喜歡她傻的時候,但這時候還傻也太不上道了!

  念及至此,宋豫學幾乎毫不猶豫地將脣瓣覆了上去。

  從嘴脣上至額頭,又從側額到鬢角,宋豫學細細吻遍了她臉上令他眷戀的每一處,班云遙耳邊炙熱的吐息尚未冷卻,頸子處便傳來更加熾熱的蒸騰。

  她不住低吟一聲,輕輕地推了推宋豫學,想讓那般奇怪的酥麻與搔癢遠離自己的敏感處,卻是愈發鼓動了宋豫學的動作,將她原本已經略微疲憊的精神挑撥得飽滿,連帶著微微顫動的身子也隨著他雙脣的撫動而蕩漾起來。

  班云遙身上的軟棉布襯衫與短褲睡衣不知何時被剝除拋到一旁,她的身子因失去了保暖而不住一顫,卻在隨後被更加灼熱的浪潮給淹沒。

  眼角餘光中,床尾處梳妝臺上的復古無聲鬧鐘指向十一點三十分,換作平時早已是就寢時間,卻在今日似乎毫無提醒的作用,指針只是無窮無盡地繞著圓圈靜靜地走。

  夜晚似乎才開始,而此時已然臻至巔峰的熾熱終始不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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