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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剪不斷、理還亂
馮梓容這時可羞地想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但怎麼樣都只能緊緊地將臉埋在靖王的胸膛裡。
她已然說了無數次「我可以自己走」,但靖王只是將她抱著,施展輕功幾個踏步便翻上宮牆踏出了通明殿,甚至熟門熟路地避開了巡邏的隊伍與宮人們的眼線回到安秀宮。
馮梓容沒能好好觀察這時代的輕功到底多麼厲害,便這麼萬般羞澀地被抱回了自個兒的謙恭院內。
今日的中秋宮宴可是不能帶奴僕的,因此魚竹和方純成日便待在院子內掃洗,正當要覺得無聊時,便是見靖王抱著馮梓容回到院子內。
兩人一看馮梓容被如此抱著,心裡也有了底,便趕忙分頭去燒熱水、備藥,而靖王則將她給抱回了房間。
她這才被靖王放到了床榻上,便是扭身站了起來,又是一個暈眩、險些向前栽了跟頭。靖王皺了眉頭,又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去。「身子都這樣了,別鬧騰。」
「我沒鬧。」馮梓容鼓起了略帶紅暈的臉頰道:「這衣服還沒換呢,今日在園子裡頭堆了些沙塵、不想沾床!」說著便又重新站起身來,這次緩緩地,那暈眩感也好上許多。
靖王只是搖了搖頭,便又順著她的意思扶著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子要緊。」
馮梓容放軟了語氣,道:「就是習慣改不了、也不想改。」
「妳這習慣若是改不了,將來遠遊可怎麼辦?」
「遠遊自是能夠妥協……」馮梓容說著,這也回過神來,眼睛一亮道:「你往後願意帶我出去?」
靖王看著馮梓容的轉變不住失笑:「妳就那麼想往外跑?」
馮梓容用力地點了點頭,道:「你想想,像我這般出身的官家女子平日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出嫁後更是得在家相夫教子,一輩子就在兩座宅邸內玩完了,若要是你、可得憋壞。」
靖王聽了只是一勾嘴角:「不怕出門吃苦?」
馮梓容想了想自己前世的日子,無論是在劇團、或者跨足影視拍攝,惡劣到許多演員都無法耐受、叫苦連天的環境她也是一句苦也不喊地熬了過來,而此世她在馮家被養得更好,體質上也比飽受空汙過敏原摧殘的前世好很多,因此她對自己的精神力還是有點自信的。「不怕。」說著,又俏皮地補了句道:「除了怕你不要我,其他都不怕。」
靖王忍不住摸了摸眼前這十歲娃娃的腦袋,只當哄孩子也似地說道:「待到妳再大一些,我就帶妳出門。」
馮梓容迫不及待地:「去哪?」
「好好等著便是。」靖王見魚竹與方純各自端著一盆子搭著毛巾的熱水與提著一箱兩層的盒子進來,這才說道:「現在先幫妳解毒,等妳養好了身子、再練上一陣子的武功,妳想去哪兒,我陪妳去便是。」
馮梓容原以為她磨著靖王說要習武的事情算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現在靖王卻主動把這茬兒給提起,當下心裡便盈滿感動之情:「你平時軍務繁忙,我不會任性。」
靖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笑,看得馮梓容都癡了。
而一旁的魚竹與方純只覺得尷尬,便是由魚竹輕咳了聲,道:「小姐,奴婢們該替您解毒了。」
馮梓容聽了只得尷尬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先前服毒是加在食物內,現在可還是要吃藥?」
方純答道:「小姐所服的『安樂』可是會讓中毒的人漸漸地體弱衰亡,如果按照平常的養身食補或者藥方,身子反而會因為禁受不住食物或藥材的效力而虧空地更快,因此再摻於膳食內可就不適合了。」
說著,便小心翼翼地打開藥箱子,馮梓容一瞧,發現裡頭上下兩層是兩碗熬得挺濃的湯藥,其中一碗甚至已經變成膏狀。方純將裡頭的湯藥小心翼翼地端了出來擺到桌上,又對馮梓容解釋道:「這兩晚藥一碗內用、一碗則是要抹在小姐腳底泡進水中的,待到小姐泡腳的同時,奴婢用內力催動小姐體內藥性,接著再躺上三日就好。」
馮梓容道:「接下來來三日都不能動了?」
「也不是不能動,但小姐最好就在院子內活動便好、別走太久。」
魚竹見方純說了一個段落,又補充道:「小姐,這藥又苦又辣,可得忍耐些、別吐出來。」
「我又不是孩子……」馮梓容覺得自己話裡有語病:「不是那種怕吃藥的孩子。」
方純見馮梓容沒有疑義,便讓馮梓容先站起來,給椅子轉了角度,又對靖王道:「王爺,閨閣中的女子不好讓人看見鞋襪褪去的模樣,還請王爺回避。」
馮梓容偏了頭,道:「只是腳而已。」
方純看了馮梓容一眼,認真地道:「小姐雖然與王爺有婚約,但依然得守著規矩。」言裡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無妨。」
靖王說著,身體便有了動作。方純原以為靖王要走,卻看得他從懷中抽出了方帕子將自己的眼睛給蒙上,道:「她的毒,由我來解。」
方純面露難色,又看著魚竹拉了拉她的袖子,便也妥協、退了幾步讓開位置。
馮梓容想著雖然方純與魚竹都是靖王府的侍衛,但看得方才的模樣,或許方純也受過皇后之命才是。靖王行事──至少目前為止,看起來都沒像瞞著皇帝與皇后的,便連眼線也都大大方方地安插在自己身邊,雖然看起來是闔家一心的、但再往更裡邊兒思考也不曉得是好是壞。
然則馮梓容想歸想,這一會她便由魚竹替她褪去了鞋襪,兩只小腳的腳底板被糊滿了藥膏,又吃下了那又苦又辣的藥,這才依著方純的指示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馮梓容在調穩鼻息以後,心也自然地靜了下來。而後便感受到身後的靖王將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隻手順著她的風府穴兩側以食指、中指二指點下,而後慢慢地向下劃。
她只覺得身體以整條脊骨為中心開始發熱,而腳上糊著的藥膏也同時辣入了她的湧泉穴,同時間那喝入腹中的藥物也辣得她五臟六腑發疼。不一會兒,渾身又開始發冷、不斷冒著冷汗,直到靖王的手刷出了尾椎之處、完全離開自己的背部後,身體這才開始又重新以緩慢的速度暖和起來。
魚竹拿了毛巾替馮梓容輕輕地擦去了額頭上的汗,道:「小姐,若是氣息均勻了便可以睜眼。」
馮梓容又是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睜開了眼睛,道:「這樣便好了?」這才張口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掉。而身旁除了靖王與魚竹外,方純已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
「先別說話。」靖王接過了魚竹手中的毛巾,親自替她擦汗。「外頭的事情我會讓人打點妥當,這三天妳就在這院子內休息、我日日過來便好。」靖王的臉上還蒙著手帕,但卻能精準地辨別馮梓容五官的位置。
馮梓容看著眼前神色認真的男子,心中原本湧起的感動之情化為一絲絲甜蜜的暖流,令她無法以三言兩語形容。
她想著自己不久前還抗拒著自己的情感,卻不想眼前早已沒了她的退路。
又一會兒,魚竹已經替馮梓容擦乾了雙腳並重新穿上鞋襪,這才又擡了水出去倒。靖王的耳朵靈敏,這也就伸手把蒙在眼前的帕子給揭了下來,坐到了馮梓容身旁的位置上。
方純這一會兒又端了壺茶來,親自替馮梓容添上了水,道:「這些日子小姐只能喝水、不能碰茶,膳食的部分奴婢也會安排。小姐這水喝完了便能說話,但話還是得少說。」
馮梓容點了點頭,將方純遞來的水一飲而盡。
靖王看了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便把方純趕了出去、還讓她帶上了門,自己則道:「我心裡有些事,妳且別說話、聽我說。」
馮梓容乖巧地點了點頭。
「今日妳與父皇所推測的事情或許不假,若是如此,調查楊棟的事情或許就能把他推給父皇的人手。現在難辦的可是趙光本那頭……」靖王停了一會兒,又道:「今日早上的時候我確信了,他給自己的女兒訂了皇親、將來會是我八弟的景王妃。」
馮梓容眼睛睜了睜,想起了趙明韻對自己的婚事守口如瓶的事情,想來是先前是沒能肯定這婚事能成所以還得保密,但如今靖王說了已然確信,那便是這麼回事了。
沒等馮梓容細想與盤算,靖王又繼續道:「我那八弟是不服輸的,雖然他的母妃莊妃是個知書達禮、恪守本分的人,卻是管不動自己的兒子,這才想方設法尋著了趙光本的女兒、藉著族親的關係要結親,想來是她也認為趙明韻有本事收斂我八弟的心性。」
馮梓容聽了不禁蹙起眉來。
畢竟現在北方內賊的事件在自己手上算是暫告一個段落,而自己剩下的任務便是藉著與趙明韻的關係攀上吏部上書府、並依此根源找尋任何關於幫助楊棟升官的蛛絲馬跡──換句話說,雖然皇帝讓趙光本坐上了吏部尚書的位置、卻不信任他!
馮梓容只感到有些棘手。
自己手上的「案子」從查內賊變成查內奸了!
靖王看著馮梓容的模樣,道:「妳在想的可是這朝堂之間的關係?」
馮梓容點了點頭,又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
「父皇他對這些事情很是敏感,也忌諱朋黨……這是他在繆王府裡頭給養出來的脾性,妳得理解。」靖王看了馮梓容坦然的表情,知道她能明白,便也繼續說道:「我們雖還未能確認楊棟這人是否真有毛病,但這朝堂內或許有人懷藏異心、想捧出幾個拔尖兒的讓朝廷注意,這才好在私底下有所動作。」
馮梓容不能說話,因此又是點頭表達明白。
依照靖王所言,皇帝──或者靖王想揭開的鍋,是個大燁官場內官官相護的鍋!而這鍋只要開了個邊角、恐怕那些個麻煩事便會源源不絕地一環扣著一環給拉出來。
若就從前馮煦說給自己知道的故事,便知道當今大燁主要有著四股勢力扭成了一股剪不斷、理還亂的繩索──
其一,便是那些大燁開國以降所封的王侯將相──當今大燁貴族並無實權、亦無封地,僅有每年微薄的薪俸和賞賜得以養家餬口,縱使要走恩蔭入仕一途也得經過基礎考核,也因此多數貴族主要都打著自個兒老家的百年名號營商,又或者藉由與有功名在身的百官聯姻互利、助其家業,這當中掐著的便是各個州府一條又一條的經濟命脈,進而影響到當地的稅收;
其二,便是那些京官。京城的官吏位於大燁的權力中心,除了本身位高權重外、消息來源也十分迅速,若是手腳伸得長一些,與外地勢力結合並結盟交換情報,要賺飽銀子也不是難事;
其三便是那些天高皇帝遠、甚至能成為當地土皇帝的外地官吏,有些是盤據於地方數百年、橫跨數個朝代的世家大族,有些則是封疆大吏。這年頭資訊傳播並沒有後世方便,也因此加強了他們一手遮天的可能性,若皇帝想維持政權穩固,還得向他們妥協一二、不能嚴苛地要求他們得如馮家一般乾乾淨淨……
例如馮梓容母親娘家的周家便是代代為當地的父母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地頭蛇!平日若是分位不夠的京官到當地辦事也都還得瞧瞧他們的臉色,這也是皇帝最不待見的一股勢力,但若非他們、又鎮不住許多當地的頑劣分子──若是那些地痞流氓們三天兩頭生事,恐怕百姓們的田不用耕了、生意也甭做了!這影響的可是朝廷稅收的根本!
最後也就是那些不與官場沾染卻舉足輕重的世家大族了。
他們或不與官場沾染、或是如周幼芍娘家人一般選擇科舉走入仕途,在當地經營了數百年的他們在當地德高望重、呼風喚雨,並且也與地方官吏相互制衡,有時候甚至外派的官吏們都還得看他們臉色。
皇帝對他們亦是又愛又恨,愛得是他們能平衡地方勢力、恨的是他們亦不借力與朝廷,只是一心「安分守己」、不染俗事,而那樣的清高雖不會給朝廷惹麻煩,但當朝廷想要探查些什麼而得經過他們時、亦得花費不少力氣與他們周旋……
馮梓容想了想,終於忍不住以沙啞的嗓音開口問:「陛下想清查朋黨?」
靖王頷首道:「眼下就得從趙光本那兒下手,他的眼線多、人又精明,讓他成為皇親也不過是父皇的籌碼。父皇明面上不防他、私底下也想知道他究竟是否忠心。」
馮梓容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疑惑的表情,但這麼一來,幾乎無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不,還有。
或許,他們也想用自己這個偏門的方法來探探趙光本,甚至趙明韻!
靖王看見馮梓容的表情,心裡自也猜了個七、八分:「妳且別想遠,這事父皇還沒有指示,況且我平時負責的也多為軍務,因此這些日子妳放心休息便好。」
馮梓容眉心一動,還真不知道靖王所說的「心裡有話」究竟是什麼了。
靖王也知道她要問,便道:「莊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就是我那好強的八弟、另一個是十弟,十弟年紀還輕、眼下也還沒什麼心思。父皇也是知道的,便利用了他們……」靖王如此說著,也沒再說下去。
馮梓容點了點頭,知道皇帝想要知道吏部尚書是不是真正忠誠、順便也要探查自己的兒子有沒有異心──雖然馮梓容在前世只有看過歷史故事,知道身在天家、就連血脈相連的血脈也不見得能夠相信,但如今親耳聽見也很是感慨。
而想到了這裡,她不禁擔心起靖王,畢竟靖王也是皇帝的兒子,那……
馮梓容看著靖王,一臉擔憂盡顯,而靖王也道:「妳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馮梓容急著想說話,又是咳了幾聲。靖王又替她的茶杯給添滿了水,馮梓容飲下後,發現嗓子好了許多,便也開口道:「今日你也問我對那個……有沒有興趣,我當真沒有的,但我怕……」
馮梓容消停了一會兒,看著靖王的眼睛,這才說了出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就怕扯了你的後腿,但只想讓你知道,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靖王的嘴角勾了起來,道:「妳放心,我既是不願只待在皇城裡、便不會與其他手足一般爭搶,當年繆王府裡的事情我可是從小看過來的、自也不願在攙和其中。」
馮梓容又是看了靖王的面容許久,這才稍許安心了下來。於是腦子轉了轉,又是回到了剛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