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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少女們的聚會
巳初時,趙明韻、楊茹艾、唐然燕與葛悅寧等四家的馬車便陸續抵達。
雖則楊茹艾是借住在趙府別院裡頭、據說離趙府也不過幾十步路的距離,但在形式上也不好與趙明韻同車,因此也是乘著楊家的馬車前來。
馮梓容親自領著魚竹與方純在門口候著,而馮家的總管馮升美也難得面帶擔憂的神色不斷地看向馮梓容、就像白雅他們一般窮緊張。當馮梓容一看到四張相熟的面孔在隨身的丫鬟們服侍下從車上走了下來時,才將今個兒打早以來所受的唸叨都給拋諸腦後、漾起了笑容──
然則當她注意到四位「好姊妹」的裝扮時,心裡的尷尬之意可是一抽一抽的,只覺得無比誇張──妳們是當作出席奧斯卡獎嗎?怎麼這裝扮一個比一個還要誇張!
趙明韻等四位姑娘盛飾嚴裝,桃李容華、綽約多姿,在這萬物枯朽的冬日當中儼然是迷人的點綴。
且不說趙明韻一身銀紅、繡著丁香色花朵的上衣與那條石榴紅的裙子很是奪目吧!就連頭上插著的簪子也是鏤雕過的純銀空心簪、還牽著如花蕊一般細緻的銀絲俏麗綻放,在這年頭的技藝可是下了血本的!
再說起那唐然燕也忒誇張!
著著花青色襖子的她還穿著一條紫棠色的月華裙,上頭更是鑲滿了一顆顆銀白色的珍珠與花穗,腰間還有個雕工精緻的圓形鎏金香囊盒,簡直是把一條銀河夜空給穿上了身、奪目非常!
好在那楊茹艾與葛悅寧算是常識人……
馮梓容在心中嘆了口氣,看著楊茹艾中規中矩的藤黃色衣裝,雖然也是亮眼、但上頭雅致的繡花倒是讓整體的感覺和緩了幾分,瞧起來很是舒服;但她那頭髮上的珠花擺飾也是下足了工夫的,金、銀二色的絲線精巧地繞著一朵朵艷紅的珠花,雖是稍稍掩飾了那誇張的紅色、卻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秋陽一般閃耀!
至於幾個人當中家世相對最低的葛悅寧則是一襲色澤普通的松花色衣裝搭著結著玉環綬的桃紅宮絛、穩妥得體,然則上頭的繡花之精緻可也讓人瞠目結舌、堪比宮裝!
馮梓容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
她喜歡素色,並且大燁只要衣服材質得宜、並不忌諱穿白衣,但家中的女性長輩總覺得她那樣不講究,便將她喜好的荼白色衣裳加上許多裝飾。例如她今日穿的這件荼白色衣裙上頭以同樣顏色的繡線給繡上了各式花樣,又給纏上了藏藍色的腰帶、搭上殷紅色的腰飾與碧青色的宮絛,而周幼芍為了告訴馮梓容今日有來客、舉止得得宜,還特地讓白雅給她掛上了禁步。
馮梓容滿腦子的糾結自然是沒人能瞧得見,但也就到了這時候她才了解周幼芍的苦心與老練──卻是仍不明白,不過就是個到朋友家聊天的普通交際,為什麼搞得跟出席姊妹間的文定宴一樣呢!
馮梓容兀自在心中抱頭吶喊崩潰著、另一面卻也滿帶笑意迎上前去。「妳們可來了!」
唐然燕從來都是最先說話的人:「怎麼,我們家的小梓容才幾天沒見而已就想咱們想得緊嗎?」
誰是妳家的啊?
楊茹艾聽了忍不住開口吐槽道:「然燕這話說得可不對,梓容可是好端端地待在馮府、怎麼是妳們唐家的?」
唐然燕可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不行嗎?雖說我的兄弟們都已經訂親了、但還有幾個不錯的堂弟還沒與人說親呢!況且我那些伯父、叔父也比我那爹省心,今個兒回去便捎個信問問也好!」
馮梓容聽了可抽著嘴角:「然燕姊姊,妳這般說可說過了。」
趙明韻也跟著嗔道:「都來到人家作客,怎麼淨說些這個?」
馮梓容才要用力點頭肯定趙明韻的表現,便聽得她又補了句:「真有那個意思想結親戚、總該私底下說,在人家家門口講上這些話也不怕害臊。」
唐然燕被趙明韻一語點醒:「也是!都忘了咱們的小梓容是個看起來膽子雖大、實際上卻容易害臊的小姑娘家家了!梓容可別與我見怪,咱們往裡頭好好說去!」
馮梓容又求救似地看向最後一名能說上話的葛悅寧,但後者只是抱歉地朝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於是馮梓容也只得萬般無奈地領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踏入馮家。
身後,候著的總管馮升美也開始指揮起小廝們安排四家馬車的停歇處等瑣事去了。
從馮府門口前往中堂需先經過前廳、接著需繞過一個獨立的小暖閣才能進到中堂。
馮梓容這會一面帶著趙明韻等人、一面看著眼前的道路,只覺得心中升起了些許奇怪的感覺,直到她意識到平時也偶有傭人們來往的這條道路如今卻是連個人影兒也沒瞧見、這才開始覺得渾身發毛。
中堂裡頭早被烤得暖和,那在空氣中隱隱約約飄著的淡淡雪松香是馮煦喜歡的香味,每日早晚掃洗過後總要薰上一回、數十年如一日,直到後來也就成了馮府的招牌。
中堂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見方的小暖閣,平時多給馮家的長輩們商談要事用,至於正中間的廳堂便是馮家人們聚會的場所。
待到幾個人帶著各自的丫鬟們浩浩蕩蕩地進了中堂後一會兒,馮府的傭人們便端來了五碗迎客的茶湯以及如數的茶水供給五位姑娘家和她們各自的丫鬟們飲用。
趙明韻等包含馮梓容在內的五個人當中,除了趙明韻和唐然燕已然結束了安秀宮的課業、身旁跟著的丫鬟是趙府與唐府自家的貼身丫鬟以外,其餘三人身旁侍候著的都還是安秀宮的宮婢。幾名丫鬟們看見自己亦有茶水時,個個都難掩驚訝的表情。
楊茹艾自是沒看過這種排場,因此也在馮府的傭人們送完茶水離去後說道:「雖然我鮮少在外頭走動,但也未曾聽聞也在廳堂內給下人賞茶的。」楊茹艾這麼一說,原本幾名丫鬟們驚訝的神色也就都收了回去。
馮梓容知道楊茹艾這話是嚇著了身邊的人,便也道:「且不說一般的待客之道是姊姊們也比我嫻熟的了,平時跟在我們身邊的丫鬟們也是人、也會口渴,讓她們能喝點熱茶,服侍得也能盡心。」
葛悅寧聽了亦是點頭贊成道:「梓容說得有理。」
趙明韻臉上雖有些不贊同的表情,但卻也沒說些什麼。倒是唐然燕向來不諱言:「但這規矩還是要有的,我們唐家頂多就是讓身旁的丫鬟、小廝們到別的房間去輪流休息,也沒在廳堂上如此的。」
馮梓容知道每個時代的人觀念不同,更何況她們都是正正經經的富貴人家、是位處階級上層的人物,從小的生長環境如此、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就不同,因此也沒與她們就這點多加探討,只是搬出了馮煦作為擋箭牌:「這也是祖父訂下的規矩,祖父以為只要進到馮家工作、就是一家人,以誠待人、人亦以誠饋我,這才有了這樣的習慣。」說罷,又偷偷看著趙明韻臉上的神色和緩了許多。
唐然燕道:「原來如此,我才想著奇怪呢!還以為妳這小丫頭在安秀宮裡頭便連對宮婢們也是著實謹慎是緊張過度的緣故,原來是家教如此、看來是我錯怪妳了!」
「錯怪我什麼?」
唐然燕笑道:「我以為妳怕事、沒膽!」
楊茹艾呶了呶嘴:「沒膽子的話,怎麼還能對付王如衣那種人呢?」馮梓容可不曉得,自從她被王如衣在冰天雪地之下給推下水以後,楊茹艾可就萬分氣惱自己從前竟然還常與那樣歹毒的人混在一塊兒,除卻懊悔以外、同時也厭惡王如衣竟然膽敢加害馮梓容。
馮梓容訝道:「噯?我可沒對付她呀?」
葛悅寧以為馮梓容沒跟上話茬兒,便道:「王如衣後來在牢裡頭可供了,說妳懟了她、她一時氣不過才推妳落水。」
「我哪裡懟了她?」馮梓容萬般無奈地說道:「冬至那日我本來無聊、就想一個人混混時間,後來咸妼姊姊約了我去看看池塘的冰花,後來在橋上看見王如衣前說些不著邊際的虛話……我左右猜不著她打什麼啞謎、也沒心思理她,她又要自顧自地生氣,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著便把我推了下去!說我懟她、我可憋屈!」
馮梓容這話完全是就事論事,雖然她過程中也的確裝無辜、賣傻,但那王如衣竟是與江含一樣是個不能忍的人的這事著實讓自己大感意外。
唐然燕聽得薛咸妼的名字,臉上露出了憤憤不平的表情:「聽妳提及薛咸妼、我就氣!──從前我還只覺得她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雖然有時候蠢了些、心氣也高,但還是能教的,但她那天擺明是聽了王如衣的話要把妳引到橋上去的!」
唐然燕消停了會兒,又喝了口熱茶,才道:「妳也是忒笨了些,看冰花嘛!在湖畔看便好,偏要走上橋給人逮著!」
趙明韻悠悠地補了一句:「許多小姐們總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由上往下看、也看得遠。」趙明韻這話也算是在幫馮梓容緩頰,意指她若一時間沒了警覺心也實屬正常。
「明韻,我也是氣不過!」唐然燕搖了搖頭,道:「妳們都曉得這薛咸妼是與我胞弟訂了親的,但看她這個樣子──不但看不透王如衣這王八蛋的陰謀、還成了謀害梓容的幫兇……將來還怎麼當我唐家的媳婦兒?這口氣我實在嚥不下!」
楊茹艾道:「她自己不也被推進了池子?我可記得後來她病了好段時日、還給宮裡頭罰抄了百遍女則才能回薛府放假。」
唐然燕哼了哼聲,道:「是她活該!若不是她爹娘拉下了老臉告罪,依著她在宮中犯的這事兒肯定是要退親的!」
葛悅寧的表情有些憂鬱:「如今這事幾乎惹得天下昭知,若是咸妼再被退親、將來可就更難走了。」
「那後來為什麼沒退?」趙明韻難得開口詢問。
唐然燕嘆了口氣,道:「本來也是要退的,但是宮裡頭給薛家遞了旨意,要她爹娘為教女無方負責、還給遷了官,這遷官倒是不打緊、竟是跟我爹的烏紗帽給調換了!原本是我們唐家高攀、現下卻變成他們薛家在我們之下了。」唐然燕的父親本來是從二品參知政事、薛咸妼的父親則是從一品平章政事,這差了兩階的官竟就因此而簡單地給改易了過來。昔日的上司、下屬關係如今對調,想來往後見了面也尷尬!而這時若唐家執意退親,恐怕反倒會落人口舌。
卻是唐然燕所言的高攀一事其實還是不然,畢竟薛家是有根柢的世家大族,而唐家在京城根基仍淺、根本不足以相提並論,這是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自然也不會特別提出來「糾正」、給朋友添堵。
馮梓容道:「那日咸妼縱是有心引我到橋上,但我看她倒像是被抓住了把柄、是不得已的。」
唐然燕翻了白眼道:「其實這事也沒那麼嚴重!是我那腦子不靈光的胞弟與我說的──我那笨弟弟說了他與薛咸妼二人兩情相悅、時不時地會來往書信,薛咸妼甚至會繡一些貼身物事交給他……這兩人遲早要成為夫妻的、這點小事也不算什麼!但那薛咸妼腦子畢竟不好使,只覺得這是天大的罪過、是有失名節的事情,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來往,後來就被王如衣給發現了、才有這件破事。」
趙明韻跟著補充:「我聽聞薛家其實在這方面的教養可是嚴謹,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楊茹艾呶了呶嘴,道:「我家也是如此,所以多少也能體會她的感受。」楊家雖非世家大族出身,但馮梓容從前在安秀宮內曾聽楊茹艾說,楊棟一直以來便是以建立世族為目標、因此在升官後於子女教養上也很是講究。
唐然燕無可奈何地:「就因為如此,再加上薛咸妼也痛定思痛、發誓在婚前不與我那笨弟弟魚雁往返,而我那弟弟更加奮發苦讀……我爹娘看他們這對未來的夫妻如此長進、也就將這件事情給揭了過去。」說完還看向馮梓容,想從她的表情看出什麼端倪來。
馮梓容自是了解唐然燕想知道自己氣不氣薛咸妼,若是自己露出任何一絲不開心的表情,唐然燕就算將來早一步出嫁了、沒能與這位未來的弟媳婦同處府邸,肯定也還是有辦法讓她難過。
馮梓容本來就不討厭薛咸妼──薛咸妼腦筋直,雖是心高氣傲了些、卻也未曾踰越半分,也不是什麼討人厭的人物,再加上那日她根本不曉得王如衣要推自己下水,因此她對薛咸妼倒也是真沒曾存過怨恨的。馮梓容想了想,便道:「咸妼姊姊對將來的夫婿這般死心眼,想來然燕的弟弟可是有福的。」
馮梓容乍看岔開了話題,實際上也是替薛咸妼說話。唐然燕見她如此,便也放心道:「不經一塹、不長一智,妳倒是也放心!前陣子我給薛家捎了信,要薛咸妼禁足結束後親自來給妳請罪!妳就好好地待在家裡,薛家送來了什麼、儘管收便是!」
馮梓容聽了不住失笑道:「然燕姊姊,且不說我沒怪她、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姊姊妳可是憑著什麼名義要她道歉的?未來的小姑子嗎?」卻是她也同時想起了宮裡頭對薛、王二家做了處置、也在冬至隔日安撫了自己,怎麼就沒曾聽聞馮家的男眷長輩受了什麼安撫?莫非這當中還有文章?
唐然燕理所當然地:「這是自然!況且就算妳沒怪她、做錯了的事情就是做錯了,該道歉還是得好好地道歉!否則我們唐家不收這個兒媳!」
楊茹艾聽了不免抱怨:「然燕妳啊!分明自己再有半年就要出嫁,怎麼還有閒時間管未來弟妹的事情?」
趙明韻亦開口道:「平平都是待嫁人家,我每日在家裡頭可忙得很,哪像妳、還有這麼多時間。」
唐然燕聽了可尷尬,方才的氣勢一下子便蔫了下去:「妳們一個個都是在笑話我呢!我這不正趕緊地把家裡頭的事都給收拾好、安心待嫁嗎?」
葛悅寧好奇道:「妳在家裡頭可還有什麼事得收拾?」
「多得很!」唐然燕說得可心煩:「眼看著一個個手足都接連訂了親事,就剩下那些年幼的庶弟妹們令人不省心,家裡頭那些個姨娘又一個個如狼似虎、將來我出嫁了可該怎麼辦才好!」
楊茹艾聽了也跟著好奇:「管理庶弟妹們不該由妳母親管教嗎?再不然可還有家裡頭的嬤嬤、先生們可以管呢?怎麼輪到妳頭上了?」
唐然燕道:「我娘她身子不好、性子又弱,總給那些姨娘們欺負!平日若沒有我時常回家幫襯,就看我那些破哥哥們都在外地出仕、胞弟年幼還管不動,加上那破爹又不管家務事的、可怎麼辦才好!」
葛悅寧聽了也跟著擔憂:「然燕妳是要遠嫁的,想必未來可多要煩憂。」
馮梓容聽了可想起那日中秋時與葛悅寧隨著唐然燕見過的安陸侯一家子,便問道:「然燕姊姊,那日所見的安陸侯家公子可就是妳未來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