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將軍王妃養成計畫 (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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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這是撤給父皇看的

  馮梓容知道自己落下的言詞定都可能成為皇帝的疑問,因此在聽了皇帝的問題後也是蓄意一愣,接著笑道:「我就是想著天要冷了,也不曉得河州與首州那兩頭天氣如何,想著名淵他有沒有穿暖、吃飽……縱是曉得他定會照顧自己,但心裡頭總是不放心。」

  「妳倒是個心疼夫君的。」皇帝聽了樂呵呵地笑道:「今日翰林院學正也才與我說起四譯館那頭的狀況不錯,我想著妳畢竟是王妃,這些工作再過陣子也就再輕省些、好好在家裡頭帶孩子才是。」

  馮梓容心底有些不安,卻也是應下道:「臣媳明白。」她以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表達自己的順從,也沒多說自己早已逐漸將教學的責任給下放,如今四譯館裡頭早被她培養出不少人才出來,當中幾乎個個都能取代她,只是昔日都趕忙發配到各部、各寺甚至是邊疆去教相關官吏,因此她還是得將工作繼續攬著。

  而現在既然皇帝發話了,也就代表著那樣的教學人才早已充足,自己也該是時候退下了。

  靖王早在往北方之前便與她說過,如今靖王府的地位略有不同了,要自己別多做、也別少做,不特意逢迎皇帝展現嘴甜、也不特別卑躬屈膝,對待盛王府更要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不能過度親近。

  ──簡單地來說,那便是除卻稍加收斂自己活潑的性子以外,一切都得如故。只要一切如同往常,帝王的疑心便不會輕易升起、而會被所謂的「日常」給麻痺。

  而她也曉得如今自己的身分──或者說整座靖王府的身分慢慢在改變,將來或許也不見得像靖王所說的如此樂觀,因此若是皇帝真打算漸漸削弱靖王府的實力,靖王手下的那些暗哨與勢力將來也會進一步被清除,而她身為靖王妃,也該好好看看別人家的兒媳是怎麼受到公婆厚待的、自己則也得挑揀著學。

  她自從想明白這件事後,便是日日憂心忡忡,卻絲毫也沒有在臉上透露出端倪。皇帝看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裡頭竟是莫名地有些不快,便是朝著皇后說道:「我瞧著老六媳婦兒從前的性子與淵兒挺像,都是張揚自信的性子,怎麼這就變了?」

  皇后面對皇帝的態度倒是如同往常,是以她如平常一般嗔了皇帝一句,道:「她都是做娘的人了,怎麼還能有這樣的性子?」

  馮梓容聽了也赧道:「父皇,母后說得沒錯,我得學習好做涵兒的榜樣才是;除此之外……自從有了涵兒以後,便一直回想起打小起的不懂事,竟是也覺得臊人。」這是她一貫的說詞,用以對應從前在馮府時蓄意演繹出的模樣,表現出來的神情倒是十足十的真誠。

  皇帝聽了哈哈大笑道:「卻是從前妳那樣的個性有趣得緊!朕還特別喜歡吶!」皇帝改了自稱,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倏地沉下來,道:「老六媳婦兒,妳心裡頭在打什麼算盤?」

  馮梓容聽了不住一愣,不想皇帝變臉變那麼快,不住開口問道:「父皇,這是……指哪方面的事?」

  一旁的皇后心裡頭一凜,顯然不曉得皇帝為什麼發作得這麼快,但她卻也說不上話,只能垂眼等著。

  皇帝那鷹一般的眼睛十分深沉,盯著馮梓容那毫無虛假的面容,又道:「妳說呢?」

  馮梓容聽了不住蹙起眉來,又是想了許久,這才問道:「父皇是指今日臣媳進宮時、讓羯首公主給攔下的事?」

  皇帝沒有說話。

  果然是這事,但背後肯定還有更多──馮梓容沒細猜,便是將安賽爾瑪找她的事都給皇帝說過一回,又是猶豫了一會兒、這才說起她認為如何安排安賽爾瑪對大燁而言較好,雖然這話說著說著、一面還得著皇帝的臉色,但總算也是沒讓皇帝駁斥半句,順順利利地將話給說完。

  馮梓容神情鎮定,卻是不時流露出幾分忐忑,落在皇帝眼裡、這樣的狀態是「合格」的,但就算精明如皇帝,也全然不曉得這一切也都是馮梓容的演技──

  便連曉得馮梓容前世經歷的靖王也不曉得,她馮梓容在前世可是被譽為天才、享譽國際的女演員,雖然要玩弄些小心思可是瞞騙不過他們這一個個出身自皇族的人精,但若要做到貫徹自己的意願表現出相應的姿態而瞞騙他人也不算太困難的事。

  「羯首公主的事自會有禮部的人安排。」皇帝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妳可曉得行人司司正是何人?」

  「臣媳曉得他叫王班。」馮梓容接著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接著低聲道:「王班的嫡女王如衣是臣媳從前在安秀宮裡頭有些過節的故人。」她說起這話來的模樣,就像是顧忌著自己的猜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實上她更害怕的是皇帝今日在自己面前揭破了那層和藹的面紗,那是不是也代表著皇帝接下來會要自己表態些什麼?

  例如對王班有沒有怨?想不想公報私仇之類的話云云。

  當然,她也曉得皇帝並不可能如此直接地問她,但或許一番旁敲側擊還是免不了的?

  正當馮梓容滿腦子胡思亂想時,皇帝便說話了:「那種跳梁小丑留著他不過是看著他熟悉原本的事罷了!妳不必在意。」

  馮梓容聞言一愣,皇帝這話卻是與自己所想不同,但她也沒能細想,只是低頭順從地說道:「是。」

  皇帝停了一會兒,又是緩下了神色道:「老六媳婦兒啊!妳瞧瞧妳,朕不過是說幾句正經話,怎麼就慫了呢?」

  馮梓容聽了也擡起頭來,一臉無辜又委屈地望向皇帝,又是忸怩地說道:「父皇,臣媳是兒媳,自然對丈夫的父母長輩都是慫的。」

  皇帝瞇著眼睛看著她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妳這般不行,做父母的這般、將來小涵兒隨了妳該怎麼辦?」

  「父皇,小涵兒比起我、更是像名淵呢!您也瞧過幾回的,她不但性子靜、眉眼間也和名淵相似,名淵他又是隨著父皇的模樣,這性子、這模樣肯定是慫不了的。」

  馮梓容不願拿自己的女兒當作巴結皇帝的籌碼,但既然皇帝提及了,她也只好挑著皇帝喜歡、卻又不會吹捧過度的方式說。

  皇帝聽了果然神情更緩了些,又道:「我也有幾日沒瞧著她了,改日將她抱過來給我瞧瞧,看看小涵兒是不是長得更胖了些?」

  馮梓容見皇帝換了自稱,也不敢開心或鬆懈過甚,又是笑著說道:「父皇,小涵兒最近開始學著爬了,我讓人在王府裡頭併了兩大張羅漢床、上頭墊著褥子,就讓小涵兒爬個夠,她邊爬著、爬累了索性倒下來睡,在她那一畝三分地很是愜意,若是有人逗著她、她便會笑,我本想著她見了什麼人幾乎都親,卻不想這孩子是個挑剔的、不喜歡身上有重味兒的,也還好現在天氣漸涼了、不是什麼人都能流得一身汗。」

  「噯,我這孫女兒倒是喜歡乾淨的。」皇帝瞇起眼來呵呵地笑道,而後皇后也開始跟著聊起他們的孫女來。馮梓容有問必答,還補充了不少衛乃涵平日的生活瑣事,自然都是挑著有趣的事情說,也悄悄地將馮家人在這裡頭的影響力與送禮過度的事給放輕點表過,隨後又說起靖王到了北方以後捎了幾回信回來、連帶著齊王那頭也跟著送了好幾車的禮物回京城給涵兒,也算是抹除了馮家人在裡頭的分量。

  三人之間有說有笑,彷彿方才皇帝忽地變了臉色的事不曾發生,馮梓容甚至還在鳳華宮裡留了一頓午飯才回到靖王府去。

  回到靖王府並將景子珈送回馮府後不久,馮梓容便是將魚竹與方純且打發去歇息,自己則渾身疲乏地躺在床榻上看著身邊的女兒,雙眼流露出濃濃的疲憊。

  如今靖王不在京城已然一個月有餘,她見到皇帝的次數也連帶隨之減少,但每回見到皇帝時的壓力卻是回回提升,甚至讓她有了想要不管不顧地逃離的衝動。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皇帝也當真開始著手翦除兒子們身邊的羽翼。

  除了先前的景王與依附景王的朝臣是第一批被開刀的對象以外,便連幾位素行不端且關係與各座王府曖昧不明的王公貴族也接連被都察院的官吏給舉報,輕則有罰俸、罰禁足的,重則甚至有直接被降了爵位又或者削除封爵的。

  皇帝如此行為看在眾人眼裡一點兒也不高深莫測,眾人紛紛猜想那是皇帝要立儲之前所進行的前置作業,目的是要替將來的儲君逐一除去繼承皇位以前的障礙。

  那同時也是歷代帝王準備立儲以前還有立儲以後都會做的事,而自中秋以後、百官朝臣都猜想靖王很快地便要被立為儲君,因此皇帝開始削減其餘兒子們的羽翼也是預料之中,畢竟靖王在京城中並無太大勢力,僅有手握兵權是不夠制衡京城中百官的。

  馮梓容這廂伸著手看著雙眼明亮的衛乃涵,心裡頭百般思緒,卻是不願在眼底透露半分擔憂,生怕自個兒的女兒聰明、見著母親神色不對也會跟著被感染,卻不想這小涵兒還真是個心思敏銳的一張粉嫩的小臉見著母親許久沒如往常一般開心地逗著她,當下亦是皺起臉來要哭。

  馮梓容卻是沒想到那麼多,當下還以為小涵兒是餓了或者尿了,便是先伸手墊墊她的屁股,發現並不是尿濕以後,便是坐起身來解開了衣襟、將女兒給抱到了胸前,卻不想小涵兒的頭左扭右晃的,愣是不肯將嘴巴湊上,馮梓容晾著自己敞開的胸前好一會兒,這才忽地意識到些什麼,也是趕緊地將自己的衣服給拾掇好,將粉嫩嫩的女兒給摟了摟,柔聲說道:「唉呀!我的寶貝涵兒可是擔心娘了?」

  馮梓容的聲音輕輕柔柔,惹得衛乃涵臉上與她有些相似的鬱結神色舒展開來,不一會兒便是被逗得咯咯地直笑,母女倆玩了好一會兒,其後馮梓容又見得女兒往自己的胸前湊,這才曉得她可能真是餓了,又是餵過奶後哄著她睡下,並喚了百則與饒葶二人過來看孩子,自己則換了套窄袖的便裝往外頭走去。

  馮梓容走到了主院裡頭的書房,她已然有許久沒睡在這處院落,但日日都還是會往這兒來看書的。

  她坐到了書桌前,從桌下的暗格取了封信出來細細地看了許久後,便是讓人將凌爾給請了過來。

  凌爾與百則在婚後仍隨著書樵陽到處奔走,但在這回靖王也帶著書樵陽往北方去的時候,卻是將凌爾給留了下來,說是要留給馮梓容做為傳信的人。

  馮梓容這時早已接管了靖王府部分的暗哨排佈,只是她究竟是生手,還要有王府裡頭的老師父們以及姬墨和懷辰等人幫助,至於凌爾從前跟著書樵陽四處奔走、所見所聞也更是廣闊,加上他平日閒來無事、只是幫著書樵陽盯著王府後進們的功課,是以馮梓容也最常將他給留在身邊問他。

  「王妃,屬下凌爾求見。」

  「進來。」馮梓容頭也沒擡,又道:「王爺兩日前來的信,說今年底以前要將坤元府那頭的人全撤了。」

  凌爾聽了一愣,道:「王妃,全撤了的意思是……連公主那頭也不留人了?」

  「是,這是撤給父皇看的,便是與父皇表明心意。」馮梓容刻意解釋了那麼一句,又是停了一會兒才道:「今日父皇說了,我過些時候就該把翰林院和國子監那頭的工作放下、所以我才想著也是時候了。你替我找幾個妥當的理由,錯開時間將人給調派部分往北方,剩下的往別處散去,另外還要額外留幾個人在玉州。」

  說來,撤去暗哨本是靖王的意思不錯,除卻要將自己過大的權力給分一部分交由衛乙岫、藉以平衡大燁將來的勢力外,自然還有其他附帶的數個目的,而馮梓容心裡頭明白、因此也就多做了點貓溺來。

  凌爾聽了先是應聲,又問道:「請問王妃,留在玉州的人該如何安排?」

  「因為那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馮梓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又是看向凌爾道:「靖王府能放權、但不能當瞎子,一環扣一環、該要到手的情報還是要曉得。」

  「屬下明白了。」

  「玉州那頭的有些名目、便往玉州別院去,但也別全押在那兒了,全堵著也沒用。」馮梓容停了好一會兒,又是刻意提了幾句道:「該怎麼散著放、便散著放,往玉州別院那頭是障眼法,恐怕遲早也會不得不撤下,另外這幾日多盯著谷州那頭,我想著肅王那頭的勢力或許很快就會倒楣。」

  「屆時可要做些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甚至連線索也別提供。」馮梓容蹙起了眉好一會兒,道:「如果父皇或者父皇指派的人手連這點貓溺都挖不出來,我看他們還是省省、別想一個勁兒地防著咱們了。」

  事實上對於靖王捎回來說要逐漸裁撤各地人馬的信,她雖然曉得其中事理、卻也是有幾分憂心。

  且不言靖王府收去各地人馬、唯一的好處便是能讓皇帝以及將來的新君放心吧!那麼騰出來的空缺又該怎麼辦?皇帝這些年來能高枕無憂地待在他的龍椅上安心地打天下大事、難道不是靖王府當皇帝的眼線的功勞?

  如若無靖王府盯著,皇帝拿捏那些王公貴族、貪官汙吏、地方豪紳的把柄又從哪裡來?若是將來靖王府撤去人手而皇帝或者新君又無能填補上,那麼想必將來地方還是會經歷一番風雨,大燁的海清河晏又能維持到何時?

  凌爾道:「王妃,那往王爺那頭送去的人……」

  「就挑他能用上的那類,但留幾個拔尖兒的回來京城這處、我自有用處,至於往北方那頭的、也順道把王府裡頭恰巧能送出去磨礪的送去一批。」馮梓容停了一會兒,道:「那幾個拔尖兒的,越惹眼越好,讓他們留在王府幾日聽我安排。」

  凌爾聽明白馮梓容的意思,又是應下。

  馮梓容這時心念一轉,又問:「凌爾,你可曉得父皇那頭的眼線、得不得力?」

  凌爾聽了一愣,問道:「王妃為何有此一問?」

  馮梓容猶豫了一會兒,又問道:「如今王爺就在首州與河州兩頭來回奔波,我想著若我托王爺留心點我伯父遺骨的事,會不會給父皇曉得了?」

  凌爾聽了又是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王妃,若是捎上密信、皇上不見得能曉得,但王爺向來幾乎不曾選擇瞞著皇上的。」

  馮梓容嘆了口氣,道:「這事……其實我也未曾想著瞞父皇,只是心裡頭不安,覺得我伯父的事不但是馮家的心病、恐怕同時也是父皇的心病;大燁折在北方的將士不少,但唯一一位沒能收回遺骨的就是當年困在北河戰死的伯父,且不說咱們馮家對這件事一直很是難過、小輩們更不敢向祖父母提起,我想這事之於大燁其實也很沒面子的,便不曉得父皇會不會因此生氣。」

  凌爾道:「那麼,王妃的意思是?」

  「還是先不送吧!讓我想想才好。你且先去辦事,若有什麼、我再叫你。」

  凌爾聽了便是應聲退下,而馮梓容在他離開後好一會兒的時間都在發呆,直到小半個時辰以後才逐漸回過神來,而那雙大而明亮的杏眼竟也是與靖王幾乎別無二致地、露出了如鷹一般銳利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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