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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盛王妃的盛情
靖王府的廳堂內,盛王妃的近侍刁姑姑早已被安排好座位、並被招待了一壺玉州採摘來的藥草所煮成的茶。
依照一般的禮儀而言,身為奴僕的她根本沒資格在廳堂上坐下、更沒資格喝上王府招待的茶,雖然她此番代表盛王妃前來、也還是奴僕的身分,在階級劃分嚴格的地方自然也得守著分際、更不能拿喬而丟了盛王妃的臉面。
更何況當今盛王雖是皇帝元配皇后的嫡出子嗣、又是嫡長子,但畢竟母族沾染汙名進而凋零,因此雖然盛王府的位置在宗室內的位分最高、實際上卻也比不過皇帝繼室的嫡出子嗣靖王。
雖然靖王的母族鐘家亦早已凋零,但是舅祖父馮家的地位依然不可動搖,加上靖王兵權在握、是諸位皇子裡頭的獨一份,是以在整體形勢而言靖王絕對是更勝一籌──又或者說根本無法攀比。
是以放眼全大燁,除卻宮中的那兩位以及齊王以外,還真沒有什麼人能夠比得上靖王的權勢與地位,自然,連帶著馮梓容的靖王妃身分也都水漲船高──而從百家求娶的馮家千金直到成為靖王妃的身分跳躍雖然仍是大了些、卻也十分合乎情理。
當馮梓容走進廳堂以後,便見著刁姑姑站在自己被安排好的座位前、一旁茶几上的藥茶是一動也不動,見著自己以後便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萬福禮。
馮梓容坐到了主位上,眸子底閃了閃,這才說道:「賜座。」這是她頭一回正式以王妃身分會客,雖然她本身沒什麼階級意識,卻不能讓整座靖王府蒙羞,因此自然也是以常禮以待。
依禮而言,煮上那壺藥茶便已經是過分優待的展現,因此在面對刁姑姑的時候還是得擺出相應的架子才行。
方純從一旁拉了張小凳子讓刁姑姑坐下,卻沒見她落座,只是道了聲「不敢」,便是繼續立於原地。
馮梓容看得刁姑姑禮儀周到、分寸也拿捏得好,便是不打算多做文章,直接問道:「刁姑姑今日前來可有何要事?」她的語調雖然平淡,然則這字詞未經修飾,倒是有幾分稜角存於其中。
刁姑姑又是道了聲「不敢」,這才說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受盛王與盛王妃之命前來,邀請靖王與靖王妃一道在盛王府參與家宴。」
「盛王府的家宴?」
「是。」刁姑姑的語調不卑不亢:「是,盛王妃說,此宴是特地為了靖王妃所設,還請王妃務必與宴。」
馮梓容斂了眼好一會兒,又看了魚竹一眼,讓她將收在袖裡的盛王府帖子拿給自己,又自顧自地在刁姑姑面前持著帖子左右端詳了一會兒,又問:「盛王府的帖子來得急,恐怕會辜負嫂嫂的好意。」她雖在言語上委婉地推拒了一回,卻是在口頭上認了「嫂嫂」這個詞彙,也算是在言語上給與盛王妃留足了面子。
刁姑姑道:「盛王妃萬般期待這場家宴,還說了若是王妃不喜歡過分嚴肅的場合、她也正巧安排了一般的筵席招待王妃。」
「嫂嫂都說到了這個程度了,我能不去嗎?」馮梓容淺淺地一笑,又道:「刁姑姑,不是我不願答應,而是我們家王爺素來行事謹慎,而我身為新婦、自然沒有妄自作為之理……既然盛王府的帖子是邀請我們夫婦二人前去,那麼便待到我們家王爺回來再說吧!」
刁姑姑恭敬地回道:「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了。」
馮梓容看著刁姑姑好一會兒,又道:「刁姑姑,盛王府是不是也直接往靖王那頭遞信過去了?」
「王妃明鑑。」刁姑姑福了身子道:「今日早前,盛王妃亦讓人往大營遞了帖子。」
馮梓容也沒怪刁姑姑並未一次把話給說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大營那樣嚴肅的地方,嫂嫂的膽子也挺大的,想必是吃了閉門羹吧!」銀甲軍大營那頭自然看管甚嚴,盛王妃明知靖王對此十分嚴肅,卻還有這樣的心思送帖子過去,這膽子不可謂不大。
然則,這種三歲小兒都不會犯下的錯誤,卻讓盛王妃給蓄意犯下了──
依照去年中秋的那一回照面,她可不認為盛王妃是魯莽的人物,也因此盛王妃肯定藏著些什麼想說。
或許,是萬家的事?
「是。」
馮梓容瞧著刁姑姑的表情恭敬又噙著淺淺的笑意,是十分合乎禮儀規範的模樣,她左右也瞧不出什麼,因此也只能說道:「刁姑姑,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話要遞?」
「回王妃的話,盛王妃只以盛情相邀,並無他話交代奴婢轉達。」
「那好,若是我們家王爺今日有回來、我也會與他說說。」馮梓容說著,又是一揚嘴角,站起身來道:「刁姑姑,我便不送了。」說罷,也就逕自離去。
她沒想過要對這位盛王妃的近侍來對滑良與公孫豊那般的客套,只因為女眷之間的交流比起男眷更加注重禮節的門道,再加上她給與滑良和公孫豊糖果作為禮物的那回是連帶著盛王也在場、又顧及要化開彼此間疙瘩的理由,因此倒也給得理所當然,而這回面對刁姑姑的近侍作為傳令人前來,自己不但得端起王妃的架子、還不能有過多的接觸和問話,否則便可能落下話柄。
馮梓容雖從靖王那頭聽說了盛王並非得提起十分心眼提防的人,卻不代表自己不需要警醒盛王妃的舉措。
更何況刁姑姑方才的言行雖然謙恭有禮、卻也暗藏著幾分心思,身為盛王妃近侍的她應當十分精明,而她選擇了不將傳遞的話給一次說完、或許多也有盛王妃想測探自己的意思?
雖然盛王妃刁婍婥是左丞相刁九書的姪女,但她卻不敢忽視自己對盛王妃那一直隱隱存在著的警覺心。打從那唯一一回照面以後,她總覺得若自己有與盛王妃單獨相對時,定會是萬般危險──
那是直覺。
雖然曉得或不會危及性命,卻會有近乎危及性命又或者造成莫大痛楚的感受,令她一見到盛王府的帖子時便是眉心糾結。
如今倒好,她都還沒想著怎麼回盛王府的帖子時,盛王妃就讓自己的近侍過來邀請了。
馮梓容生平很少有如此危機感產生,卻是不得不面對──
她又看向了手中的帖子,除卻盛王闔家以外,也同時邀請了已薨的睿王衛名彰子女廣莫王衛又期以及東融郡主衛乃晴。
睿王衛名彰是當今皇帝的血親姪兒、亦是他的養子,當年在馮正惠戰死北河城後的三年也跟著戰死北方,他的死雖可哀,同時卻也以自己的性命奠定了往後勝仗的基礎,也因此皇帝特許其子女住在故睿王府裡頭、無須另立郡王府,並且所有的用度僅止一代、都依親王規格施行,是為「廣其遺澤、莫得重複,東曦駕時、子女咸融」,意思便是將睿王的遺澤將延續給下一代、他人無法仿效而行,只要太陽從東方升起的一天、睿王的一雙子女皆能長久享其恩澤。
馮梓容還記得靖王曾淺淺地與自己提過一句關乎睿王的事,知道他是當今皇帝死去的大哥譽王衛曦的兒子,當年因為在最後關頭協助他復立太子而深受皇帝感激與信賴,但也就是因為如此臨門一腳的關鍵性幫助讓他招致怨恨,導致其失勢的兄弟憤而不計代價地暗算他。
譽王衛曦死後,當今皇帝大受打擊,並決心以此為戒、狠下心腸關押了所有圖謀不軌手足們,最後依照他們的罪行與牽連範圍一一賜與毒酒與白綾……
後來,譽王衛曦的獨子睿王衛名彰便讓當今皇帝過繼到名下成為宗譜名上的長子,並享有所有皇嗣裡頭最為尊榮的待遇、幾乎是僅次於齊王。雖然在其薨逝後亦重新記入譽王衛曦的名下,但皇帝仍待其子女如親孫子女一般、更允他們二人婚嫁自由。此外,每逢年節時總會由宮廷送上頭一份的大禮往睿王府上,更遑論譽王衛曦與睿王衛名彰的冥誕與忌日都會派遣最高位分的禮官前往祭祀。
廣莫王衛又期與東融郡主衛乃晴雖獲得聖寵、平日行事卻十分低調,甚至沒有人曉得他們與誰有所來往、彷彿他們並不存在一般。
若非皇帝隔三差五地賞賜,或許世人都要忘記他們的存在。
然則,盛王妃卻請到了他們。
馮梓容微微地蹙起眉來,在原本待著的偏廳裡頭輕輕地扣著桌子、一面思考著,直到最後扣著、扣著,竟是把靖王給扣回來了。
馮梓容擡頭看著靖王一身軍袍甲衣,不住露出了笑容。
靖王原本看著她擰眉深思的模樣而不願打擾,然則一身甲衣卻也不可能不發出半點兒聲響,因此便也沒特意如平時習慣一般地隱去自己的步伐聲,而是大大方方地來到此處。
「名淵,怎麼沒將衣服給換了?」
馮梓容笑顏逐開地迎上前去,雙手搭上了他的胸前,又問:「可要卸甲?」
靖王應了一聲,馮梓容便在他的指引下將那身厚重的甲衣給卸下、交給了一旁走進來的衛士,又是親自替他倒了杯茶,一面說道:「打我們從玉州回來以後,父皇隔三差五地便派遣宮裡頭的內侍過來向我念叨,說著我拴不住你,讓你婚假還沒放完、便愣是往大營那頭跑。」雖然這是小倆口的決定與計畫之一,但皇帝畢竟不曉得,也因此自兩人回來以後便時常接到宮裡頭的口信,多是說著靖王不上道之類的事云云。
靖王笑了笑,道:「父皇總要找些事情唸唸我,習慣便好。」
「我也曉得。」馮梓容笑了笑,道:「我兩日前讓過來傳話的內侍捎話回去,卻是什麼也沒說、只要父皇猜猜你最近幾日都吃些什麼,父皇昨日猜錯了、今日便鬧了脾氣,遣人來要問明白……」
靖王不住笑道:「也就妳調皮、膽子大,敢與父皇這麼鬧。」
馮梓容笑道:「父皇他定是曉得幾個兒子裡頭只有你不服軟、所以才想與你多親近呢!我只是遂了父皇的心願、也算是盡一份孝心。」當今皇帝膝下的十來個孩子當中,每個孩子個個不是對他懷抱畏懼、便是恭敬得過分,也就只有靖王總是板著張臉、無論喜怒哀樂都未曾溢於言表,自然也惹得玩心重、又誠心想當位好父親的皇帝好奇。
靖王道:「父皇猜了什麼?」
「父皇其實也沒猜,宮裡頭來的內侍說了,父皇說我跟你學壞了、會欺負他老人家,叨念了一大串以後便直接要打發內侍來問,但最後還是嘀咕了句,認為你現在與從前一般喜歡喝白玉翡翠湯。」所謂的翡翠白玉湯中的白玉指的是豆腐,而翡翠則是將蔬菜給剁成碎泥後炸過一回使其聚集成塊、最後加上勾芡烹煮成湯品的湯品。
靖王笑了笑,道:「父皇還記得。」
「這道菜我卻是沒見你吃過。」馮梓容噘了噘嘴,就像是自己的「丈夫喜好蒐集冊」憑空多了行空白欄位一般,覺得不甘心。
靖王道:「父皇說的從前約莫就是安王還在的那幾年,雖然三哥他早已在外立府,但還是日日會進宮裡頭陪父皇、母后以及還在世的淑妃吃飯,我與乙岫自然也是一道……這其實是三哥最為喜歡的湯品,我之所以總喜歡那道菜,多半也是因為景仰三哥所致。」
馮梓容聽著靖王頭一回與自己說起讓他諱莫如深的安王往事,心情其實十分複雜、但她能分辨出自己多半是感動的。
靖王看著她,又道:「後來三哥沒了以後、且不說我,便連父皇、母后與淑妃都不願見到這道菜色,三哥與我雖非一母同胞、但我們之間的感情卻遠比其他手足還要好,父皇之所以不猜、又在後頭嘀咕了那麼一句,恐怕也是想到了什麼。」
馮梓容聽得靖王言語中的深意,不住凝神問道:「父皇認為,你正在……偷偷地做與三哥有關的事情?例如探查三哥的死因?」她並不曉得安王當年死因的詳情、更不曉得當時朝中風言的狀況如何,只曉得安王對外名義是病故、但實際上是「戰死」──死於大燁內部國土。
靖王深深地看向馮梓容,這事他的確沒曾打算再瞞著她,卻不想馮梓容會在此時直接點破,因此也在猶豫了好一晌兒,才道:「是。」
馮梓容聽了牽了牽嘴角,道:「今天早上,我向過來傳話的那位內侍抱怨了,說你從不挑食、吃的菜餚也都很隨興,每回整桌菜都是至多動上三筷子,一桌菜吃一圈能配上三碗飯、恰巧飽足,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你喜歡什麼、所以才讓父皇猜猜最近你吃什麼、而不是猜你喜歡吃什麼。」這意思,便是完全迴避皇帝的猜測、避免任何臆度的空間。
靖王曉得馮梓容定是聽出了什麼、是以才如此謹慎,便也牽起了嘴角問道:「最後妳說了什麼?」
「我與那名內侍說了,近來咱們都吃從玉州帶回來的醃漬野味,而且吃得可歡。」馮梓容眨了眨眼,又是以略帶調皮的語氣道:「而且我還多叨念了幾句,說是再有一、兩個月,那些也就吃完了,究竟是要讓人上市集買、還是捎信請玉州的人獵來比較好,可令人難以決定。」兩人婚假還沒結束、靖王便開始工作,而方從玉州回來的他們自然依著馮梓容的喜好帶回不少醃漬好、便於存放的肉品,每天切上一部分入菜,也算是享受幾日婚假結束的餘韻。
而馮梓容如此說著,可就飽藏深意。
如此合乎邏輯的回答讓人無法挑出錯處來,同時也表明了他們這對新婚夫妻在玉州玩得很盡興、也頗有一番暗地裡捧著允了婚假的皇帝的意思;再者,若是皇帝打從心裡頭懷疑些什麼,馮梓容的演技與合乎常理的回答多少也能打消些許。
馮梓容在玉州的最後一段時間緊黏著靖王學習更多關乎靖王府暗哨的佈置,自然也明白了許多說話上的門道,因此這回面對從宮裡頭來的精明內侍也是恰巧能派上用場。
靖王自然也明白馮梓容的意思,他曉得她並未自作主張多嘴、更未就皇帝所提及的關鍵字做文章,當下也是牽起了嘴角道:「妳這話表白得無辜,想來縱是人精也不過如此。」
馮梓容呶了呶嘴,道:「從前祖父也都說我是人精,但終歸是我那身為孩子的小打小鬧、一眼便能讓人看透,你現在說這話敢情是在哄我呢!」馮梓容這是實話實說,時至今日,無論是先前在靖王府裡頭學習的功課、又或者是這一兩個月緊捱在靖王身邊學習,她當真發現以前──甚至是前世的自己所累積的經驗在真正的「專家」面前根本不足為道。
或許她能騙過一般人、卻無法逃過專精此道的人們的洞視。
然則發現了這樣事實的她也沒沮喪,反倒是挺開心的,一心只想著自己已然逐漸長進、有朝一日也定能幫襯上自己的夫君。
靖王看著馮梓容略微不甘心卻隱隱飛揚的神色,不住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著覺得自己不足、也就代表著自己有所長進。」馮梓容樂呵呵地挽起了靖王的手,又道:「名淵,你今天怎麼提早回來了?」
「盛王府那頭往大營送去了帖子。」提起這茬兒,靖王臉上原本和悅的神色便淡了下來:「這趟事關萬家的後續處置、不得不去,所以我便提早將工作交代完回來了。」
馮梓容聽得「萬家」二字,也不由得跟著凝起神色來。